你是否对梦有过好奇和困惑?那些不经意间涌现出来的梦境,是否在记忆深处萦绕多年、难解其中味?梦的工作坊让身体与情绪的感受都与梦汇合一处,使梦有了新的诠释,就好像在潜意识的河流中畅游,最终变得更有力量。
Robert Bosnak,博士,教授,国际著名荣格心理分析家,国际梦的研究学会2000年度主席,纽约Embodied Imagination学院院长。
Jill Fischer,资深荣格心理分析家,40多年精神科工作经历。多年来带领梦的工作小组,承担梦的工作在团体中的应用、互联网临床治疗师培训项目,有20多年丰富的经验。
一直以来我就对自己的梦充满兴趣,因为梦里总有一些童年的记忆,挥之不去。这是潜意识的语言吗?它和我的生活有联系吗?终于,我走进了华东师大心理咨询中心举办的“梦的工作坊”。我会遇到一个怎样的解梦大师?像弗洛伊德一样叼着雪茄,还是像马克思一样长着睿智的大胡子?他会不会叫我站着,围着我转几圈,然后说出石破天惊的话,命中我的内心?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房间。我试图找到一个催眠床或躺椅,但是没有。老师来了,Robert Bosnak教授,来自美国,身材魁梧,很帅,穿着普通的蓝色牛仔衬衣,目光深邃而温和。另外那个女老师Jill,矮而胖,满脸笑容,仿佛童话世界走出来的好心婆婆。他们和我对释梦大师的揣想完全不同。“你们都对梦感兴趣,我也一样,但是现在不再是弗洛伊德所处的年代。”Robert说:“梦的解释可以有很多种,那种一对一读梦的方式已经过时了。梦与人的情绪、躯体反应密切相关,而且躯体对梦有记忆功能。”
亚兰的梦
“谁愿意将自己的梦拿出来?”Robert问。我看看周围的人,和我一样,都沉默不语。40岁的亚兰站了起来。她带着金边眼镜,长相斯文,略带犹疑地说:“我试试看。”Robert说:“梦是一个人的隐私,通过梦可能会发现一些很私密的内容。你确定要做么?”亚兰点点头。
“这是我经常做的梦。我站在4楼的阳台上,看着远处的天空。远处有个小黑点正在慢慢靠近,我感到有些不安。不远处的高楼耸立在面前,有种压迫感。黑点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冲着我滚过来。我害怕极了,想喊却无法喊出来,最后吓醒了。”亚兰说的时候,双手不安地来回摩擦,说到黑色球向她而来时,身体不自然地后靠。
Robert问:“再讲一遍好吗?”“好。我孤单地站在阳台上......”亚兰又讲了一遍。不过,很多人都注意到这次和上次显然不同,比如多了一个“孤单”。我还注意到,她的眼睛在眼皮下不断地快速转动,手也有些颤抖。教室里安静极了,可以听到细微的呼吸声。不知怎么,我感到一丝凉意,打了个寒战。
Robert将目光投向我们:“大家可以提问了,也可以说自己的感受,不过亚兰有拒绝回答的权利。”
张南问:“在梦中你多大?”亚兰答:“8岁吧,上小学。”建军问:“你穿着什么样的衣服?”亚兰说:“一件连衣裙,妈妈做的,白色的短袖。”陈晨有些激动:“当你说黑球越来越大向你冲过来时,我感到自己的身体有些颤抖,想逃开!......”真不可思议,有人竟和我的感觉一样。
Robert说:“亚兰,现在体会一下你身体的感受,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手有些凉,抖。脖子很硬,不舒服。”Robert柔和地说:“去体会脖子带来的硬的感觉,是脖子的什么部位?什么感觉?”亚兰轻声说:“后面,有些酸。”“去体会这个酸的感觉,和这些感觉在一起!”“......黑球让我很恐惧。”亚兰声音有些微弱:“心脏好像被压住了,重重的感觉。”“去体验这个重重的压住心脏的感觉。”Robert说。
过了几分钟,亚兰的面颊有些发红,说:“心脏压的感觉减轻了,头有些出汗。那些大楼已没有了,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块绿地,很多鲜花,有人在附近散步。我的全身热乎乎的,觉得身体充满了力量。”太神奇了,当亚兰睁开眼睛时,我们全都看到了一个面色红润、面带笑容的亚兰。她的眼睛充满了神采。教室里立刻沸腾起来,我们第一次感受到梦的神奇。
一群人一起做梦
Robert解释说,梦中的场景称为“意象”,包含了个体的情感、身体记忆,此外还有一些象征意义。大楼可能象征亚兰8岁时内心的压抑感,黑球有着更深的象征意义,黑色让人感到对死亡的恐惧,“我们可以猜测很多,但只有亚兰才能明白到底是什么。体验让亚兰避免了分析,而是重温那时身体和情绪的感觉,而能以现在长大后的力量,重新面对这个困扰她的梦。有了面对的勇气,梦境才能得以转换。这就叫梦的工作,咨询师和亚兰一起在梦境里面,一起work。”
接下来的小组体验,老师将学员分成两组。我毫不犹豫选择Jill,她带给我外婆一样的安全和温暖。我们的活动内容是为一名学员做梦的小组工作。当我还在犹豫时,美丽的小青已经举手说:“这个梦困扰了我10多年。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梦记得那么清楚,仿佛历历在目。”
Jill让我们围成一个小圈,闭上眼睛。小青开始叙述:“我梦见天空都是金黄色,有一条龙在飞舞。我站在院子里,听到母亲大声喊我进屋。一瞬间,天空变暗了,一切都没有了,我很气恼。”
小青的梦就这么简单,但我却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悲伤。原来在小青只有10岁的时候,妈妈常常把她一个人锁在家里,怕她出门有危险。她不敢反抗脾气不好的妈妈,只好对着天空发呆。
Jill开始带领小青进入梦中。仰望金色巨龙的时候,小青充满羡慕和力量,双臂仿佛要变成翅膀飞起来。Jill让她将胳膊举起,做飞翔的样子,不断去体验那种上下的自由感。小青的肌肉绷紧了。她的脸上泛着红色,面颊因为开心而鼓起来,两个胳膊在空中上下摆动着。
刘芸说:“我体验到一种压抑、愤怒和委屈的感觉。”听到这句话,小青的眼泪奔涌而出,无法抑制浑身的颤抖。我的眼泪也忍不住往下淌,小时候被妈妈责骂的委屈无法抑制地涌上来。
小青平静下来后,Jill让她变成母亲的身份,“穿”着母亲常穿的衣服。Jill告诉小青:“你现在的女儿10岁了,你很忙,常常需要把她锁在家里面。”Jill让小青用身体体验忙碌的感觉。小青说“肩膀酸痛,手部有粗糙感,手浸到凉水中很冰冷。”我看到小青的眼泪再次流下来,不过她说“有一个冰块融化的图像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浑身酸痛感在慢慢消失,身体出现一种乏力的感觉。”Jill问小青,是否可以终止梦的工作?小青点头,慢慢睁开眼睛。
阿来问,一次梦的工作能否解决心理情结?Jill说,很多个体的情结和创伤是长期积累的结果,那就需要多次处理才行。
给母亲打电话
第二天上课,小青第一个发言,非常激动。她说昨天一到家,就给老家的妈妈打电话,竟然说了半个小时,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多少年来,她和妈妈感情疏远,只有过节时,才勉强打电话问候一下。但昨天下课回家的路上,她就迫不及待地想给妈妈打电话。一开始她只是问妈妈身体如何,一度不知道再说什么。后来她提到小时候不懂事,不能体会母亲的辛苦,让母亲操了很多心。说到这儿,她忍不住呜咽,电话那边的母亲,也开始哽咽,向小青道歉说,那时候自己太忙了,来不及照顾......放下电话,小青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晚上一夜无梦,直睡到天亮。
听到这里,大家情不自禁地为小青鼓起掌来。
Robert说,这是在梦的工作后常见的现象。梦是个体心理上的现实。在个体的意识中,人很清楚应该孝敬父母。可是在梦的记忆中,我们却往往停留在小时候的心理状态,不能接纳曾经不理解的父母。梦的工作能让我们宣泄压抑的同时,也能从对方的立场体验不同的感受,达到宽容和谅解。
我是小宝宝
我分享的是这样一个很美的记忆:梧桐花香甜,淡紫的颜色,树上有鸟叫,猪圈里传来猪撞门的声音。阳光暖暖地撒下来,地上摇曳着光影。我是个10个月大的小婴儿,在摇篮里坐着,不断用手拍打着摇篮的边缘,兴奋地看着晃来晃去的树影,试图发出声音......
Robert让我体会胳膊的感觉、手拍打的感觉。当他让我去体验因为无法发出声音、喉部堵塞的感觉时,我发现很困难,不自觉地开始咽口水。渐渐地,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变成了那个小婴儿,急切地要告诉厨房里的妈妈,我多么想自己能发出声音。
Robert让我继续去“看”记忆中出现的唯一的人物,那个离我五六步远正在厨房里忙着摊煎饼的妈妈。我看到火苗从炉子下面冒出来,妈妈用勺子把稀薄的玉米浆舀到锅里,再用一个转盘一样的东西,将玉米浆摊开。Robert让我变换成母亲,做这些动作,体会身体的各部位的感觉。
我感到胳膊酸极了,竟忍不住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还有那么多煎饼要做啊,我突然感觉到一种疲惫和委屈。看着那个嗷嗷待哺的“女儿”,突然觉得已经无法承受......眼泪流了下来。以前,我觉得妈妈那么不爱我,不管我,原来她是多么辛劳和不堪重负。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眼泪滂沱,无法再继续下去。我根本没有想到,如此美好的记忆后面是这样辛酸的体验。
Robert问我是否想停下来,我使劲点点头。阿来走过来,将我拥入怀中,我感觉自己一下子崩溃了,胸部剧烈地颤抖。中午她陪我在户外晒太阳,那种阳光熟悉的感觉又让我流下泪来,但我已经能感到一股暖流在心里流动。
总结
工作坊结束时,老师让大家每人说一句话,谈下自己的感受。
陈晨说:“梦的工作太神奇了,让我看到了一个不同的世界。”Lasa说:“我还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希望有机会自己可以体验一次。”建军则直言不讳:“老师,您给自己做梦的工作么?”......
轮到我时,我说:“这是生命的意外收获,现在我最想回家拥抱母亲。”
弗洛伊德与荣格的“梦的工作”
弗洛伊德开创性地将梦赋予了潜意识的象征意义。他将来访者叙述的梦称为“显梦”,将分析出来的潜意识含义称为“隐梦”。通过梦的解析,治疗师可以发现来访者的心理症状。因此,《梦的解析》在1900年出版,掀起巨大波澜。荣格又前进了一步,将梦与集体潜意识相连接,提升到人类的大梦—除了与来访者个人有关外,还可以预测人类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