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跳开现代文明的圈套,印度是一块完全符合现代人对神秘古文化想象之地,它历史悠久,宗教氛围浓厚,同时经济又相对落后。
“所有信息都是爆炸的,视觉、听觉、嗅觉,特别忙碌,每个毛孔是紧张敏感的,印度是一个打翻了的颜料盘。”销售经理大勇从印度回来,整个人变得活跃蓬勃,感觉全身细胞都在说话。只要你是外国人,到了印度,就一定会被围追堵截,被不停搭讪。永远晚点的火车,马路上乱蹿的猴子和牛群,车子从四面八方冲过来。但在这种毫无章法的混乱下面,有一种内在的秩序。各种宗教的人混住在一起,23种官方语言沟通无障碍,贫穷的人每天用鲜花装点生活,富有的人做一名苦行僧。
“不能够用一个国家的外表去判断一个国家的内在,正如我们从来都不能用上海北京的高楼,来判断中国的实际情况那样。”闾丘露薇年初写了一篇关于印度的文章——遭遇亚洲金融危机,印度依然保持了6%的经济增长,而它的经济改革,从1990年代初才开始。
早于此前,1949年,印度通过的第一部宪法中明确规定,所有国民都享受免费医疗,延续至今。外资媒体落地,人们可以在自家床上看CNN,各类媒体头版头条总是政党丑闻。还有一系列数字:2009年印度大选,7.14亿选民参加投票,为期整整1个月。
民主制度和宗教背景杂交,诞生了这群人:诺贝尔奖获得者,泰戈尔、拉曼、特瑞莎修女;还有扫荡好莱坞的印度体裁电影《贫民窟的百万富翁》……那些普通人呢?“许多人因为各种卫生问题死去,可面对高居不下的死亡数字,当地人既不会去抢盐,也不会抢红霉素,反倒没有一点恐惧,照样我行我素地活着。”磨坊上海斑竹米凯在外企做行政工作,从印度回来后,她觉得自己找到一种自由:“我的生命里少去很多恐惧。”
“所有这些,都让印度这本书显得相当耐读。”和闾丘露薇一样,印度引力,吸引很多人前往,也由此改变他们的命运。
走印度,做自己
■ 找到自己的来处——合一大学(又名:合一觉醒中心)
大学位于印度南部的钦奈(Chennai),周围人烟稀少,纯白色的建筑。国内有不少组织会安排合一大学学习之旅,一个阶段的课程,花费人民币2万元左右(包食宿)。
■ 走进童话,体验童年——印度蓝城
这个世界上真实地存在着一座放眼望去都是蓝色的城市——印度蓝城。姑娘们穿着绚烂的莎丽,手腕上叮叮当当的配饰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宛如童话。另外,印度还有金城、白城和粉城。
■ 感受旺盛的生命力——印度大平原
花20迈,坐没有玻璃窗的火车,用上几天时间慢慢悠悠地穿过印度大平原。早上四五点钟,太阳刚升起来,窗外的农田里,野猴子在树上跳过来跳过去,大象在湖边洗澡,天空里盘旋着各种鸟。还有野孔雀,只要有一只开屏,其他的就会一连串地开。
■ 直面死亡,拂去恐惧——恒河葬礼
每天,太阳还没出来,恒河的河沿台阶上就站满了人,男女老少都浸泡在恒河水里祈祷、沐浴,牛都潜在水里避暑,离河沿台阶不到10米的地方就是一个火葬场。有时候,会有一些尸体就从你眼前过去。活人、孩子、死人和动物就这样不急不缓地生活在一起,没有恐惧。
“那里有全新的自己,等待千疮百孔的我”
伊能静,艺人
通过瑜伽,达到身心灵合一,找到真正的自己,印度是最纯粹的所在。经历过情感伤害后,我并没有真正站起来,我迫切地希望自己立刻终止内心的不稳定。所以,年初,我从频繁的通告中挤出17天,去了印度合一大学。
事情的导火索是干爸突然倒下。在父亲离家、母亲赚钱的过程中,他是我们家在台湾唯一的亲人,一路照顾我们7个孩子。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好像被抽空,生命真是无常,想做什么赶紧去做。
这是一次最迷茫也最期待的旅程,仿佛在那里有一个全新的自己,一直在等待着这个在人间已经游走得千疮百孔的自己,在这儿获得觉醒和回归,与万物合一。我在那里遇到了五湖四海的同学,什么职业和信仰的人都有,每个人都是带着对生命的信仰来到这里。每天早上7:15分开始,我们披上白袍,脱去社会意义的标签,真正面对自己。
这些形式和氛围都在帮助我们找到来时的路。我们曾花4小时,重新体验在母亲子宫中的感受。大家裹着毯子坐在那里,有那么一刻我有一股特别想把自己暴打一顿的冲动,后来的分享中我放声痛哭。我发现,这个感受是因为在怀孕时妈妈打我,不要我。
我是家中第7个孩子,妈妈怀我的时候,家境不好,父亲也已经离开家庭,有了新的生活。但我还是想像不出来为什么母亲会不要自己的孩子?老师留给我的作业就是打电话给妈妈。
电话里,我们第一次聊起这个话题。外婆年轻时候在台北给人家帮佣,而妈妈十多岁也背着妹妹开始这样的生活,为的就是能吃上主人家的一口饭。怀我大姐的时候,外婆因为操劳过度在台北去世,妈妈都没有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因为太苦,所以,怀我时,她曾从床上往下跳,为了不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上一起受苦。我也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妈妈会因为爱孩子而不想要她。我突然意识到,我对爱的定义太狭隘了。
听妈妈说了1小时,挂上电话再走进教室,老师说今天这节课叫宽恕。我意识到,我已经重新走过了一次在母亲子宫里的孕育,重新走过一次初来人世的啼哭,走过了6岁孤独的童年,更重新走过了自己。我的生命,是因爱而来的,就像教室的大家,因爱而聚。
找到真实自我之后的安定,不仅让我更踏实、快乐,也让我能去面对一些不好的状况,比如光碟事件。因为,我知道,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一个需要被疗愈的小孩,也有一个圣洁发光的小孩。
“我的世界又有了色彩”
于彤,翻译/画家
去过一些精神救赎之地,西藏、尼泊尔等,安静、和谐和浓郁的信仰,是这些地方的共同特质,但唯有印度,会聚集这么多极端的矛盾:财富和贫穷、混乱与和谐……但它们居然在我心里撞击出一分真正的平静。
我在印度的生活,一般是这样的,上午做翻译,许多服务对象都是有权有势的城邦王子后代,住在城堡里,他们不会说开什么车,而是开什么飞机。下午,我会带糖给贫民窟的小孩子。在孟买和加尔各答,最繁华的城中心,一边全是高楼大厦,扭头过来,就从童话世界走到满是脏水的地面,面对全世界最大的贫民窟之一,放眼望去,一大片烂棚子。
一天早晨8点多,我经过这里,天气很热,周围很脏,我心烦气躁。突然,我留意到路对面一位老妇人,她带着一家三代人住在一个防雨棚里,看过去,棚内只有一个烂塑料盆,其他什么都没有。她很认真地用抹布清洗石板地,身旁有一个晶莹剔透的牛奶瓶,里面有两朵当天开的野花,老妇人穿着很绚丽却有很多洞的莎丽。我就在那里盯着她看,阳光打在小花上、牛奶瓶上,老人脸上带着满足的平静。住在贫民窟没有隐私,可是她完全有自己的空间,可以完全忽视我,隔着一条马路,我们像隔着两个世界,她完全不会在乎我的眼光。她的世界和钱没有关系,和时间没有关系,和恨也没关系。
看着他们的生活,激起了和自己生活的对比。我之所以旅行,源自家庭。15岁,我就出来了,带着对爸爸很深的怨恨,因为他先有外遇,父母离婚。于是,我退学,抽烟喝酒染发交男友说脏话。我出走,远离过去,把自己抛进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成为一个新的、和过去没关系的自己。
我的世界,一直以来,仇恨多一些,负面而黑暗。出于本能的自救,我一路旅行,一路内省,逐步打开内心,直到那个老妇人,我感到体内终于发生了化学反应,真正自然地从相反角度看问题,从悲观到适度乐观。我终结了和父亲12年没有说话的僵局,甚至会想到小时候他带着我画荧光色毛毛虫。那是一个只有灰白黑、军绿衫的年代,爸爸帮我找到颜色最亮的笔,陪我一起画一条硕大的、撑着脑袋大眼睛、会开口笑的荧光色毛毛虫,我的世界又有了色彩。
现在的我,看见很丑陋的人时,还可以看见他们美好的一面。这种平衡,是一种平和、一种安静。
“那一刻,整个人都放了下来”
黄耶鲁/庄哈佛,在一家著名外企公司谈了场办公室恋爱,后共同创业
瓦纳拉希(varanasi)是倒数第二站,却是我们脑子里第一个共同回想起的地方。在恒河边,每天有人用水冲洗身上的污浊。对我们来说,恒河比黄浦江混浊10倍以上,又很窄。我们雇了艘小船,漂了会儿,觉得味道怪怪的,一回头,发现一头腐烂的牛漂过去。但旁边许多男女老少在里面洗脸漱口嬉戏游泳。
印度的脏,是没有办法形容的。我们第一天经过德里贫民窟时,小拐角处黑压压一片,凑近一看,居然挤着十几种动物在啃垃圾,牛、狗、天上飞的地上走的、灰灰黑黑的,还有一大群鸟。
人怎么能在这种环境里生存?在印度,因为不卫生而死亡的人无数,真的会病吗?日本一个作家不信邪,下了恒河,虽然只是一部分下半身浸泡在水里,结果回家抱了5天马桶,腹泻不止。但他获得了一个改变,就是对信仰的敬畏——这“重毒”的脏水,还有人会千里迢迢赶来,为远方的朋友亲戚带一桶圣水回去。看到他们,我真心觉得,有信仰是幸福的。
印度是人类的精神家园。我们在瓦纳拉希一家咖啡馆里遇到一个英国老头,他已经在印度待了12年了,还会一直待下去。我们还在一个广场祭祀典礼上遇到位60岁的西方婆婆,她可以跟着歌手,一字不漏地唱20分钟的梵文歌。
梁文道说,如果旅行不能转换你观看世界的方式和立身的态度,那只不过意味着你占有了更多。从印度回来后,我们都不太在意干不干净,觉得地上哪里都可以席地而坐,整个人放下来了。我们还记得刚下飞机时的感受,这个城市怎么空空荡荡的,除了高楼大厦前途成功,什么都没有,这是一个没感情的地方。所以,我们还要再去一次印度,很单纯地,回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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堪比作者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品,“阳光下,使用了掺了煤油的燃料的汽车所排出的褐黑色废气看来像一团热雾。它使皮肤感到灼热,在肺里面撕扯着。”作者用冷静的眼光观察印度的每个细节,带给大家一个真实的印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