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作家阿纳托尔·法朗士曾经这样写道:“所有的转变,甚至是我们渴望的转变,都有使人悲伤的地方;因为我们留下的,是我们自己的一部分;我们要向一个生命告别,才能进入另一个生命中。存在就是转变,转变就是成熟,成熟就是不断更新自己。”
对于很多人来说,迈入大学,是我们人生重大的发展,也是转变的第一道门槛。我们对这种转变的认识还太少。
白岩松来自海拉尔
那年,从小在农村长大的云儿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大学。迈进大学校门,云儿被校园美丽的景色迷住了。这才是她向往的地方!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却让云儿不再感到自豪和兴奋。
她在学校里经常迷路,不是找不到食堂,就是找不到教室。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学校,没走过这么复杂的道路。云儿发现,自己除了考试,居然什么都不行,不会在银行存钱,不会跳舞,不会像城里同学那样打响指,不知道名车的牌子......云儿觉得自己处处不如别人,挫败感越来越强地侵蚀着她的自尊。她感到自己是那样卑微,甚至想退学回家。
云儿没有退学,而周剑却是4次考上重点大学,3次退学,一次是主动的,两次是被迫的。因为进入大学后,突然“没人管”让他很不适应。他不知道怎么安排自己的生活,也没有了集体的感觉,在偌大的校园中,感到孤零零的,迷恋上了网络游戏......
云儿和周剑都不知道,在上了大学后和他们一样感觉不好的大有人在,这当中不乏今天已经功成名就之辈。
白岩松,中央电视台著名主持人,当年他从边陲小城海拉尔考到北京,最怕的就是别人问他是哪儿来的,他觉得海拉尔这个地方太小太小了。在一次电视节目中,白岩松拿出了自己当年的照片。照片上的他,戴着一幅大大的太阳镜,遮住了半个脸。白岩松说,戴这么一副大眼镜,其实是为了“遮盖心灵中的某些东西”。
俞敏洪,大名鼎鼎的新东方校长。他从苏北农村考进北大的第一天,提着行李走进宿舍,上铺有个北京同学捧着一本《第三帝国的兴亡》在读。他好奇地问了一句:“上大学还要读这种书吗?”上铺的同学没有回答,不屑地白了他一眼。就这一眼,让俞敏洪很长时间都深感屈辱和自卑。
云儿、周剑、白岩松、俞敏洪都不知道,自己刚上大学时那种糟糕的感觉,是因为遭遇了“发展性危机”。
一年级现象我们先要从什么是心理危机说起。我们每个人生活中可能都会遇到一些困难的情境,如果我们过去的人生经验和支持系统不足以帮我们应付这些困难和压力时,就会产生暂时的心理骚乱,这种暂时的情绪失衡状态,就是人们常说的心理危机。
有些心理危机是由罕见和超常的事件造成的。对这些事件,个人往往既无法预测也无法控制,比如自然灾害、恐怖袭击、突发事件、被绑架、被强奸、突然患病及亲人亡故。心理学家称这一类危机为境遇性危机(situational crisis)。境遇性危机的特点是随机的、突然的、震撼的、灾难性的。
由于现代社会充满风险,人们对“境遇性危机”的认识大大提高了。但另一种类型的危机,却很少有人知晓,这种危机就叫做发展性危机(developmental crisis)。
发展性危机是指人在正常成长和发展过程中,急剧的变化或转变导致的异常反应。比如迁徙、升学、升职、孩子出生、中年的迷惘、退休等等,都可能引起发展性危机。可以说,发展性危机是一个人出现了适应障碍。
境遇性危机是伴随着灾难出现的,发展性危机有时却是伴随着好事、喜事出现的,所以常常会被人忽视,也特别不容易得到别人理解。因此,在遭遇发展性危机时,一个人得到的支持可能远远低于境遇性危机。而且,和境遇性危机的突然而至不同,发展性危机是在不知不觉中形成的,你可能并不清楚地知道正在发生什么,等到情况变得日益严重时,才感到自己被困住了。
发展性危机不像境遇性危机那样凶猛和刺激,但是因为它与“发展”有关,所以相当普遍和常见。它可能发生在学习期间,也可能发生在工作以后,还可能发生在人生的晚年。比如,人们发现,在初一、高一和大一,由于要适应新的环境和给自己重新定位,很多同学都会出现不同程度的自信心下降。这种“一年级现象”,其实就是“发展性危机”的表现。
刚出国就自杀
曾经和一个失去儿子的父亲通信,他的儿子到哈佛大学读博士,仅仅3个月就自杀了。而出国后3个月至半年,正是所谓“文化休克”出现的时候。“文化休克”是指跨文化适应过程中因种种不适而产生的绝望无助状态,也是“发展性危机”的一种。
不仅仅出国可能遭遇“文化休克”,就是在国内升学、迁徙,也同样可能遭遇到跨文化适应的困难。比如北方的同学到南方求学,农村的人到城里工作,从国企跳槽到外企,都要面对不同的文化,都需要一个适应期。问题的复杂还在于,不仅仅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会碰到新的发展课题,同时我们生活的这个社会本身就在飞快地变革。未来学家托夫勒说:“变化如雪崩一般降临到每个人头上,人们惊呆了,根本来不及做好准备。”社会生活的急剧变革本来就需要极强的适应能力,如果同时要面对具体生活上的变化,那就好比在一节高速飞奔的列车上,从一个车顶跳到另一个车顶上,人会感到更加紧张和焦虑。
当这个世界上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时,理解生活中的变化,提高自己的适应能力,已经成为每个人的必修课。面对变化和它给我们带来的不适,最重要的是将它理解为一个过程,一个正常的过程。当我们知道自己出现的惶惑、茫然、孤独和自我怀疑都是正常的时候,就会有更多的自我接纳,更少一些自责。
突破雷区
这个适应的过程是由离开安适区,进入压力区,突破压力区,到达成长区组成的。对我们来说,“安适区”是熟悉的、安全的、自在的。但是,为了获得更高的发展,我们不得不离开“安适区”,进入了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压力区。这个压力区,其实是进入成长区的一条隧道。它很黑,所以在里面你看不清自己;它很曲折,所以你不知道出路在哪里;它很坎坷,所以你会摔跤崴脚,感到疼痛。不是所有人都能走出这条隧道。
有些遭遇“发展性危机”的人会选择逃避,退回到原来已经习惯和感到舒服的环境,以为这样一切就会好了。殊不知,从压力区退却固然会感到一时的舒服,但因为放弃了成长,反而会给今后带来更多的适应性问题。
还有些人身处“发展性危机”之中,感到非常孤独、沮丧,却不愿意寻求帮助。他们把自己封闭起来,逃避有压力的情境,或用其他的东西来获得虚假的满足,让自己感觉好一些。比如一些大学新生沉湎在网络中,有些遇到中年危机的人,会买一辆汽车,买一栋房子,增强自己的控制感和成功感,甚至通过性关系来获得一种自我肯定。但是,由于这些东西并不能使人找到真正的自我和生活的意义,它们所带来的满足感也会很快消退。
以积极的心态看待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会有助于人适应发展和变化。“发展性危机”既然是伴随发展而来的,也就意味着给新的发展提供了可能:当人面对新的情境和新的挑战时,何尝不是一个重新认识自我和学习成长的机会?
面对变化,你可以更清楚地看到自己的长处和局限,也有许多新的知识和技能需要学习,压力或许还会帮助你发现自己的潜能。所以有心理学家认为,一个人根据自己的选择,主动打破自己原来的平衡状态,去寻求新的自我秩序,这是人更健康的标志,是人内心更富智慧的证明。或许一个人让自己处于混乱状态的能力对于人向更高水平的人格整合发展是非常重要的。《永不言败》
新东方创始人俞敏洪的随笔集。这个从江苏渔村走出的孩子,曾经遭受过多次挫折:高考连续失败,出国申请受阻,辞职北大,自己开办培训班,上街贴小广告......他当年一定不会想到今天的成功。在我们灰心丧气的时候,想想他的故事,对我们一定是有帮助的。他写道,一个人可以在生命的磨难和失败中成长,正像在腐朽的土壤中可以生长出鲜活的植物。失败固然可惜,但它可以激发我们的智慧和勇气,进而创造更多的机会。
作者:俞敏洪
群言出版社 2006年
定价:18.00元